“灵枢姐……。”
苏羽薇忽然间感觉自己的胸腔突然被无形的利爪攫住,心跳加速,呼气也变得急促起来,无法言喻的恐慌感使她伸手死死抓住张灵枢的胳膊。
“怎么了?小薇?”
“我感觉,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出现在附近……”
“……离我们好近,我们,我们……”
高大茂密的甜根子草形成了一处天然的屏障,沉麟的灵气掩护,加上钱锦云的术法,几乎完美地隐匿住了几人的身形与气息的同时,也丝毫不影响除视力以外其他感官的感知。
“危险的东西……”
张灵枢皱眉,望向蓝岚。
“我……好像没闻到,最危险气味来源的就是那边的金蛇和恶灵吧……”
扒在苏羽薇领口的蓝岚吐出小舌头仔细在空气中搜寻气味,实在搜不到什么,回应得有些吞吞吐吐。
“小沐,你呢?”
岳沐戌摇摇头。
钱锦云也接话:“我……也没感觉到什么,周围好像,连个活人都没有……”
“那我出去查探一下……”
“灵枢姐,别去!”
制止住想起身的张灵枢,苏羽薇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“虽然比起你们侦查的手段,我的直觉可能不可信,但是……灵枢姐,别出去,外面很危险……”
话音未落,草丛外传来了一道鞋底摩擦沙石泥土的声音,在百多米外金蛇撞击山石的轰鸣之下显得微不足道,但四人一妖显然察觉到了,互相对视了一眼。
“咔嚓。”
是细小的枯枝断裂的声音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,来回交替的节奏,能明显听出是来的东西在用二足行走的。
除了苏羽薇,有除听觉之外的能力感知外界的三人,与嗅觉异常灵敏的蓝岚都完全无法感知过来的东西的气息,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它的强大, 如果它是与金蛇实力同级的对手,他们恐怕难以招架。
几人不再发出声响,屏息细听草丛外的动静。
来的东西完全不收敛自己的脚步声,在经过这片草丛时,还伸出手拨弄了一下几人头顶上垂落的草尖,隐约可见是一个人类的身形。
“薇薇。”
一道男声骤然响起,亲昵地喊着苏羽薇的小名,那声音仿佛近在咫尺,又似乎从漫山的草木缝隙中传来,在四人的脑海中炸响。
苏羽薇死死捂住嘴。
从小到大,只有熟识的长辈才会喊她“薇薇”。
爸爸会慈爱地摸她的脑袋,喊她“薇薇”,妈妈会掐着她婴儿肥的脸蛋,唤她“薇薇”,她在零花钱不够偷偷向爷爷讨要时,他会无奈地说教“薇薇啊”,哥哥喜欢向同学炫耀妹妹,自豪地吹嘘“我家薇薇从小和我最亲”,还有,还有……
虽然这个声音异常陌生,但她就是能确定,草丛外走过的人,是她的小叔苏杰……不,或许应该叫他神主教教主,叶无明。
他靠着诅咒将她至亲的生机,气运,生命尽数夺走纳为己用,烙印与血脉中的威慑与恐惧让她止不住的颤抖,但恐惧过后便是止不住的恨与怒,她牙齿咬得咯吱作响,手心之上的半张脸表情显得有些狰狞,右手背在身后,控制不住地,一笔一划地,画起了咒。
“薇薇,你应该还躲在附近吧?”
见苏羽薇的反应,张灵枢很快反应过来来人是谁,迅速起了个清心诀在她的眉心点了点,然后摇了摇头。
几乎要被各种负面情绪冲昏头脑的苏羽薇愣了一下,渐渐开始冷静下来,此时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,手指也在微微发抖。
贸然冲出去,无异于找死。
“薇薇,你还记得吗?薇薇小时候也很喜欢和叔叔玩捉迷藏……”
“哗啦——”
树木枝干断裂的声音层层迭迭,像泥石流一样从山坡上滑落下来,四人头顶的草尖在术法的余波中疯狂摇曳,不需要亲眼所见,就知道这一下的威力有多么巨大。
蓝岚被吓得直接缩进苏羽薇衣服里。
“只是那时你太小了,才三岁,喜欢把自己藏到窗帘后面,一双腿露出来,叔叔也会配合你装作看不见……”
第二波清理草木的声音传来,这次的距离更近了,能感觉到土地下传来微微的震动,草丛更是狂乱地舞动着,要不是术法支撑几人早就暴露了。
钱锦云手扣上了扳机。
岳沐戌掏出符箓,朱红的符文隐隐发光。
张灵枢拍了拍苏羽薇的背,一手放在她的腰上,腿下发力做好起跳姿势。
“薇薇长大了,捉迷藏的水平见长了……”
“可这次叔叔不会放水了哦……”
“听我传令,疾律!”
最先发动的是钱锦云,他站起身骤然扣动扳机,上千颗拖着朱红尾迹的弹药瞬间从枪管中打了出来,朝站在不远处的叶无明打去,而岳沐戌也催动符箓,密集的符箓相互交迭,锁链一般将叶无明捆缚。
体术惊人的张灵枢则是捞起苏羽薇一个起跳,以极快的速度往来时的方向跑。
叶无明一动不动,任由铺天盖地的符箓将自己密不透风地束缚成一个木乃伊,钱锦云将小宝珠加持后的弹药合并作一发,一枪一枪快速朝着已经成为靶子的叶无明射击。
“呵。”
一声几不可察的轻笑,叶无明抬了抬手,束缚他的符箓就像普通的白纸一样轻易被他的动作扯碎,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,而钱锦云全力射出的子弹打在他身上,居然没有丝毫的作用。
在两人惊愕的瞬间,叶无明笑着弹了一下手指。
宛如隔空发力一般,钱锦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巨大的冲击力击中,身体朝着张灵枢的方向倒飞出去。
“钱锦云!”
“小钱!”
发觉事情不妙,回头的张灵枢看见的就是钱锦云被击飞的景象,她放下苏羽薇转身一个飞扑,后脚尖深深踩进泥土中硬是接住了钱锦云上百斤的冲击,避免了他身体再受到二次伤害。
“小薇,照顾一下他!”
张灵枢将晕掉的钱锦云扔下立刻朝着叶无明的方向冲去,苏羽薇赶紧上前,从兜里掏出最后几颗红果子,塞进嘴后直接用手指捏碎往喉咙里捅,等见到钱锦云本能地将果子碎浆咽下去才松了口气。
从刚才两人的攻势看,叶无明并不受术法影响。
一种可能是他身上并没有除人类之外的妖气,鬼气,阴气,邪气,所以现有的术法对他并不起作用。
另一种可能是他的道行,或者说境界已经到了他们无法企及的地步,所以他们的攻势打在他身上如同蚍蜉撼树,造不成任何伤害。
张灵枢思忖着,利用自己敏捷的优势将叶无明的注意力吸引大半,从而让岳沐戌有更多时间催动符箓。
她虽然无法弄清楚叶无明攻击的原理,但她可以看清他的抬手姿势,只要他做出类似的动作,她就迅速起跳或急转,让叶无明难以瞄准。
“轰——”
“轰——”
“轰——”
叶无明完全不在意岳沐戌的符箓,只在遮挡视线时轻巧地用手挥开,他饶有兴致地将火力集中在张灵枢身上,被击中的地面不断传来沙石碎裂的声音。
近了……
靠着技巧,张灵枢又一个急转之下近了叶无明的身,她疯狂催动体内的灵气,左脚侧刹后,右腿屈膝上提至胸前,身体侧倾,右髋发力前送,烙印在骨子里的格斗技让张灵枢瞬间使出了一个高位侧踢,直直朝着人体最脆弱的太阳穴位置击去。
张灵枢擅长体术,身体又是异于普通人的强健,在伙伴被重伤的愤怒加持下,踢技产生的数百公斤的冲击力竟是直接将颅骨击碎,与想象中的刀枪不入不同,叶无明的身体就这样被踢飞至数米远,脑浆四溅,口鼻流血地躺倒在地上。
就……这么简单吗?
张灵枢并没有松懈,大喘着气,重新摆好姿势,不远处的岳沐戌钦佩又敬畏地看了她一眼,马上催动符箓上前探查叶无明的身体。
“啧,好疼。”
地上的叶无明用感叹般的语气开口,随意地坐起来,擦擦鼻血。
没有任何使用术法的迹象或征兆,他的伤势居然在瞬间恢复了,在张灵枢警惕的目光中站起身,拍拍身上的泥土:“真是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啊,女士。”
“小岳快跑!”
见叶无明改变了手势,抬手挥出一掌,张灵枢猛地转身向岳沐戌的方向奔去将他扑倒在一边。
“哗啦——”
以叶无明为起点,他挥掌方向近乎45°扇面的草木都被尽数摧毁,攻击残留的威力卷起狂风,草屑和散落的枝叶漫天飞舞。
岳沐戌脸色发白,被张灵枢拽了起来跟着她狼狈地躲避叶无明的攻击。
“小宝珠,你现在还能赐福吗?”
应要求将小宝珠的护心鳞片贴在钱锦云心口后,苏羽薇试探性地发问。
“呜呜……可以,可以的,小宝珠还剩一点点……”
“那小宝珠给我赐福,我帮小宝珠打到伤害主人的坏人,好不好?”
“可以的,小薇姐姐帮我惩罚坏人……呜呜主人好惨,小宝珠好难过……”
小宝珠呜呜地大哭,弹夹里溢出了大股的泪水。
掌心已经积蓄起最大威力的爆炸术法,但距离实在太远,她无法锁定目标,所以要借用小宝珠的赐福。
一手抓着钱锦云的玩具枪,枪托里小宝珠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来,右臂积蓄的力量宛如沸腾的岩浆,汹涌着,咆哮着,汇聚在食指指尖,压缩到极致。
苏羽薇的眼睛死死盯着正戏耍着张灵枢和岳沐戌的叶无明,催动术法,将他锁定。
“嘭!!!”
血肉炸裂的巨响,伴随着漫天飞溅的血雾。
张灵枢和岳沐戌虽然距离很远,但还是被溅到了一身的血和肉沫。
叶无明彻底被炸成了碎片。
他们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惊疑不定,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,但此时苏羽薇早就收起了架势,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。
“这……是怎么回事?”
张灵枢脱下外套,用内里干净的一面把裸露的肌肤擦干净,然后一把丢开。
“我……也不知道。”
岳沐戌也擦了擦脸,艰难地说。
死寂一般的氛围还没持续多久,张灵枢就发现地上细小的肉沫在微微蠕动,没过几秒就悬空而起,朝着一个方向汇集。
“还没完!!小岳,我们趁着他还没恢复赶紧带着小钱跑!!”
张灵枢一把拽住岳沐戌反身往苏羽薇的方向跑去。
“小薇把小钱给我!”
接过苏羽薇怀里的钱锦云,张灵枢一把将人扛了起来,负重最多的她竟然还跑得最快,带着两人朝着张秦的方向奔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