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然间,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,血海底部骤然裂开,海水倒灌下沉,很快就露出底下千万的阴森白骨——此刻海浪像被结界屏蔽在尸骨道两侧,泛起剧毒的血沫, 这条道路凶险万分,因为搅动血海必定会惊动里面的大魔!
血海里的每一只大魔, 随便打个喷嚏都能撼动三界。
地狱里以尸腐为食的妖禽听见动静也迅速飞掠而来, 尖叫着盘旋在高空。
渐渐的, 白骨枯道的尽头出现一道身影,身形颀长却略显清瘦, 那青年美艳的脸庞常年笼罩着一股病气。
很明显,他是个不属于鬼界的活人,而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重伤的人。
纯白的衣袍早被血染红,此刻干涸的血迹像是绽放在仙袍上的曼殊沙华。
血海大魔纷纷疑惑:“仙修?!”
沈凌夕一身仙骨灵根在这里简直格格不入,地狱炎热,他的伤口被邪祟之气侵蚀而变得更为严重。
有血海大魔强行突破魔禁,三头六臂悍然探出,眼看着就要砸断白骨枯铸成的道路时,魔尊没有任何动作,灵流骤然从体内涌出,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狂涌,直接淹没了它!
那魔物发出不甘的怒吼,被灵力冲刷得越来越衰弱,最终化成血海上弥漫的黑雾,只留下一股刺鼻的气味。
天道魔尊出手,瞬间就荡平了汹涌澎湃的血海,海面浮起无数尸块,魔物狰狞的三头六臂被切得整整齐齐,在浪花的涌动下,仿佛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。
血海总算安静了,灵流造成的飓风却还回荡在血海上空,朝着更远的方向荡漾开。
一般这种行为在地狱意味着“这块地盘归老子了”,但估计是他圈地圈得太广,很快就招惹了十里八方的鬼怪前来讨伐。
此时慕长渊刚刚踏着白骨登上了黄泉入海口附近的一片三角洲,他每走一步,身后的焦黑土地上就绽放出美丽的曼殊沙华,花开时弥漫着缥缈的歌声:“……花叶两不见……”
魔尊一皱眉,花都闭嘴了。
沈凌夕仍在昏迷中,慕长渊继续前行,走着走着,刹那间地动山摇,一座高耸入云的雄伟宫殿拔地而起!
神月宫金砖玉瓦,雕梁画栋,连五丈高的大门都是象牙雕饰,屋檐下悬着夜明珠做的宫灯,在双月的照映下,仿佛披上一层银白薄纱。
天道的力量能够从无到有,偌大宫殿有上千房间,都挂满了红绡帐,就像新装饰的婚房一样,宫殿里放满了无数珍藏品。慕长渊并没有心情去看那些东西,而是抱着沈凌夕直接出现在主卧。
或许是因为殿内只有曼殊沙华淡淡的清甜的气息,沈凌夕皱紧的眉头终于松懈了些。
魔尊轻柔地将自己抢来的上神放置在床榻上,看着他的断臂发愁。
手臂处的肌肉纤维都被切断,断口处的血肉狰狞地翻卷着,灵力塑造的手臂刚连接到伤口,金红色的血又不断渗出。慕长渊看得又生气又心疼,美艳中甚至透出一点狰狞。
“早知道就把方源那家伙也弄下来了。”他小声嘀咕道:“现在通知老四或许还来得及……”
但很快,他又把这个想法给否决了。
“嘁,医宗那老头儿的医术还没本座好呢……”
沈凌夕的血已经止住了,但他紧闭双眸,浓密的眼睫低垂,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阴影,衣裳被血打湿后仅仅贴在身上,能清晰地看见骨骼凸起。
断臂的痛苦,慕长渊深有体会,就连后续复健的那几百年他的心情始终都不怎么好。
如今忘川追杀到天元廿四年,三界随时可能开战,哪有的时间让他慢慢休养复健呢?以沈凌夕这种刚烈脾气,肯定不会乖乖待在魔尊的羽翼下,受他保护的。
他注视着沈凌夕惨白无血色的面容,最终长叹一声:“沈凌夕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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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凌夕醒的时候,觉得房间特别聒噪。
“哎你说,到底哪个才是咱们尊上啊?为什么有两个尊上!”
“害!你做鬼什么多年,邪门事见得还少吗?”
“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,两个魔尊,两个邪帝,就差两个上神了!”
“呸,你说点吉利的话行不行,一个上神还不够你受的啊?!”
“怕什么,这个上神已经成为我们尊上的储备粮了!”
“什么储备粮?谁告诉你的?”
“不是储备粮,难道是即食的不成?”
“……”
“害,不然留他在地狱做什么?尊上肯定打算吞噬上神然后修为大涨,再去对付那个抢他肉身的家伙。”
“你说的也有道理。”
沈凌夕:“……”
他刚有一点动静,那边孤魂野鬼就发现了:“醒了醒了醒了!”
重要的事情说三遍,沈凌夕终于彻底被喊醒,他缓缓睁开眼,却发现自己跟本动弹不得。
孤魂飘了过来,欢快地道:“储备……”它看见沈凌夕的表情,想起这位可是三十三重天上的祖宗,立马改口道:“上神!尊上说您还不能下床走动!”
沈凌夕张了张嘴,却因为长时间昏迷、嗓子干涸而说不出话。野鬼见状立马捧来一只夜光杯,将里面盛的仙泉喂给他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