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住口!”老人蓦然转过身来,死死地瞪着她:“你再多说一句话,我连工资卡都不会给你!”
谈玲讪讪地住了嘴,江崎欠了赌债跑了,她又没有收入来源,要不是为了这老太婆的退休金,她才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。
护士长敲了敲门,推门而入。
护士长一进来就只看见老人在收拾东西,一边的中年女人正在沙发上坐着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。
护士长不屑地撇撇嘴,连装都不会装吗?
“谈老太太,这是医生开的药,具体用量都写在上面了。”护士长把药塞进老人的布袋里,也跟着帮忙收拾。
东西并不算多,也就几件衣服,盆、桶这些洗漱用品,还有几本书。
护士长把书拿过来,一时手滑摔了一本书。
书页翻开,掉落出几朵干花。
“呦,老太太手艺不错,这干花做得细致。”
老人急步上前把花放进书页里夹好,动作格外轻柔地触碰了下花瓣。
“胡乱做的,做得不好,留个纪念罢了。”
护士长笑了笑,她觉得有点眼熟,一时又说不起来。
江云汀他们的速度很快,在路上收到了护士长的通讯,说是姥姥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在缴费处坐着了。
心脏咚咚地跳着,每一次跳动都是那么缓慢。
江云汀每一口气都吸不到底,指尖泛起淡淡的紫色。
江云汀偷偷咽了最后一颗药,身体微微后仰,像是累了一般靠着车窗。
还能忍受,再坚持一会儿。
肖让下车扶着江云汀上去,小猫没有跟上,它不喜欢消毒水味。
才刚刚进到一楼大厅,便听见了极大的喧哗声。
“这医药费那么贵,你们抢钱啊?!”谈玲瞪着眼睛就要开骂。
护士和来就诊的患者们议论纷纷,老人抱着布袋坐在座椅上出神。
江云汀脚步虚软,好在刚才吃了药,状况好了一点。
他推开了肖让的手。
谈玲眼尖,一眼就看见了江云汀,当即兴奋地大喊:“哎!老太太她外孙来了,找他要钱,他有的是钱!”
老人依旧低着头,没有反应。
谈玲看到人群聚拢得越来越多,兴奋得过了头,大步上前就要拉着江云汀去交钱。
江云汀被她拽的一个趔趄,险些就要摔在地上,被肖让扶住。
谈玲看到这还有什么不懂的?再看肖让身上的西装、名表更加兴奋了,指着两人大笑出声:“江云汀你长本事了?还找了个有钱人回来。妈妈早就说了,不要浪费了你这张脸!”
江云汀握住谈玲将将要戳到他眼睛的手指:“你嘴巴放干净点,这是我领导!”
“切,我管你什么领导不领导!”谈玲抱胸站着,气焰嚣张:“把钱给了,我要带你姥姥出院!”
江云汀不管她,兀自走到老人面前,单膝跪下。
他尝试着去握老人的手,老人没有推开他。
姥姥一辈子都过得苦,手指上布满了老茧,还有不少皲裂的伤痕。
但是很暖和。
他小时候被小伙伴欺负哭了,回来之后姥姥就会摸摸他的头,然后带他出去找姥爷。
三个人就会坐上三轮车去小超市买果冻,然后笑着回家。
“姥姥,”江云汀不知怎么地,声音颤抖得不像话:“您不要我了吗?”
老人终于抬起头来,苍老的眼睛仔细看着外孙,连一个细微的地方都不肯放过。
老爷子是出车祸去世的,车主赔了不少钱。
女儿女婿总盯着这笔钱,还拿那种眼神看着云汀,嘴里嘀咕着不三不四的话。
云汀长得太扎眼,被不是人的东西惦记上了。
她老了,身体又不好,能护住这孩子几时?
只能装疯卖傻,半夜提着刀站在床头吓唬他们,吓得他们不得不搬出去。
就这么熬到了云汀快要成年的时候。
她攒了不少钱,要给云汀上大学用。江崎欠了一屁股赌债,他们夫妇又把主意打到了家里。
尤其是谈玲,她看到云汀马上高中毕业、要掌控不住了,跑到学校三天两头地闹,让孩子抬不起头。
老人打听过了,如果有证人能够证明孩子父母没有尽到抚养义务、同住的家人又有疯病的话,孩子是可以去到政府提供的住所居住,监护权暂时由政府代管。
于是慈爱的老人发了疯病,打得夫妇俩落荒而逃。
可是这孩子一点都不怕她。
云汀好学,又很黏他姥爷,把他姥爷身上的优点学了个十成十,那个固执的性子也学了个十成十。
这可不行,云汀不走,政府的人怎么认定她确实有疯病?怎么有个好环境安安生生去念书考大学?
所以她用了好多恶毒的话去骂他,最后终于有人看不过眼,把孩子连拉带拽地抱走了。
老爷子去世之后,她一个人抚养云汀,撑了这个家太久,她太累了。
可能是年纪大了,加上愧疚的原因,她逐渐分不清真实与虚幻,真的发起了疯。
不能再拖累云汀了,这孩子要被她拖累死了。
云汀为了赚钱,为了给她治病,都快忘了他自己也是个病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