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乐:“不算早了。皇帝和太后果然看重这小崽子,从早晨到晚上,已经将宫殿都零零散散搜过一通,皇帝更是乘此机会开始查验侍卫、太监和宫女的户籍,早年在杨家的眼线眼看着要藏不住了,干脆就把他们召集起来,看看有没有希望突围出去。”
杨璐身体一震,心知今日怕是凶多吉少。
当年京城流血夜,父母亲族一夜覆灭,唯有的杨家旧部,就只剩眼下这些人了。
保不住的,都保不住。
余乐看向那扇紧闭的门,面露阴狠。
宫中守卫森严,出入宫门巡查极其严密——好在当年杨家乃是皇宫筑造的主力,所留下一应的路线、暗自修缮的密道图尽数被他刻画在脑子里,这才把那个小世子偷了出来。
江云汀,就是他们这群人逃出生天的唯一筹码。
狼犬兴奋地一路奔来,裴璟的脸上终于有所动容。
就在冷宫!
“去禀报太后、皇上和皇后,人已经找到了,在冷宫。”
侍卫首领立刻转身回报。
裴璟命众人皆原地待命,自己松了松身上的筋骨,略看了看前方冷宫的结构,如飞鸟一般轻盈腾空,一路急行,像猫一般迅速且灵巧的攀上了冷宫的屋檐。
*
“吱呀——”
杨璐拿了一碗杏仁露来,想喂给小世子喝——江云汀并不领情,只闭上眼睛假寐。
“尝尝看,你爹爹也喜欢喝的。”
江云汀眼皮动了动,终于睁开冷冷的看她。
杨璐见他有了反应,欣喜地用木勺抵上了他的唇,诱哄着:“不骗你,好喝的。”
“你和我爹爹,是什么关系?”
杨璐脸上的笑僵住了片刻,强行喂了他一口杏仁露之后,见他被苦得皱起脸,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忘了放牛乳。
她愣了一下,心知挽救不及,只好佯装自然地把碗放在一旁,偏头挽了一挽头发:“是……朋友。”
爬在屋顶的裴璟皱起了眉:什么意思?
住在冷宫里的只可能是皇帝的嫔妃,冷宫里的人,跟安王会有什么关系?
“胡说,”江云汀口中泛着苦味,但没被影响思考,反倒冷静的分析道:“我爹爹不会有你这样的朋友,娘亲说了,朋友之间要坦诚相待,相扶相助。你挟持我去要挟爹爹,不是朋友所为。”
裴璟险些笑出了声。
小世子果然聪明,惭愧惭愧,自己虚长了些年岁,竟不如小云儿头脑明白。
杨璐果然被哽住,但仍旧不肯放弃:“我与你爹之间的关系确实不一般,你放心,我不会伤害你的。”
“咚咚咚——小姐!”
杨璐检查了一番江云汀手腕上的绳结,看到完好无损之后才出了门。
裴璟转身下了屋顶,依照侍卫首领给的暗道入口绕到了屋后。
那些杨家的旧部都聚拢到了院子里,应该是侍卫首领们调人来了。
那太监熟知宫中的密道和小径,这一点不得不防。
裴璟一边想着,一边不慌不忙地叩上满是青苔砖墙。
“吧嗒——”
江云汀看杨璐走了之后,就开始使劲儿地咬手腕上的绳结。那绳结打得太紧,且手法巧妙,小世子皱着眉,半天都看不懂要怎么解开。
靠墙处衣柜的门开了。
江云汀警惕地往后退到了床角。裴璟推开衣柜门,就看见青色的床帘里头,藏着朦朦胧胧的身影。
好像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子。
黑影站定在原地,小世子觉得十分熟悉——他试探道:“是裴哥哥吗?”
裴璟不知道怎么想的,站着没动。
小世子:“……?”
他瘪了瘪嘴,又是一个坏人。
他的命怎么那么苦啊——比杏仁露还苦。
小世子不自觉带了哭腔:“你是谁呀?”
裴璟听到这哭腔知道自己玩大了,赶紧快步走上前把床帘掀开——江云汀眼前一亮,扑腾着就要抱。
“不怕不怕啊,我来了。”裴璟扫了一眼他手上的绳结,随手勾了两下就解开了,然后把小世子抱在腿上安慰。
小世子不见方才在杨璐面前强撑着的理智,抱着裴璟的脖子就皱巴着脸要哭。
他被保护得太好,最大的烦恼就是不想练功和完不成季师傅的课业,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。
他以为他只是祖母最宠爱的外孙,他想要什么,祖母和皇帝舅舅、皇后舅母,还有爹娘都会给他,所以他不稀罕什么珍奇物件,只因为他司空见惯。
小世子从来不知道,他的身份,或者说他本身,就可以成为别人威胁他的亲人就范、伤及他自己性命的利刃。
“那个太监想杀了我,”小世子在裴璟的怀里瑟瑟发抖,但忍着没有哭,认认真真的抱着裴璟的脖子说:“我很坚强,没有哭,也没有被他们吓到。”
裴璟看着他手腕上的青紫心里发堵,听见他说的话,点头赞同道:“我知道,我们小世子最厉害了。”
小世子绷了绷,还是没绷住,扭头委委屈屈地看着裴璟,一双狐狸眼通红:“我要祖母,我要爹娘——”
裴璟把人抱起来:“我们马上就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