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璟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,他把下巴放在云汀的头顶上,鼻子嗅着云汀发间的清香。
“刚才在来的路上,小五说,瑶池春一夜之间人去楼空,可城门的守卫都说不曾知晓此事,也没有注意到这种大规模的人流流动。”
江云汀手指一顿,他蹙着眉:“怎会如此?瑶池春里妓子们,算上打手、奴婢奴才,大大小小的起码有上百人,怎么可能了无踪迹?”
他挺起身子,珠串碰撞间,他被裴璟面对面地揽在怀里,略带茧子的手不时地用适中的力道按揉他的后脖颈,帮助他放松。
江云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。
他总容易多想,有时候想多了事就会头疼,闹得睡不着觉。裴璟也是摸索了很久,才摸索出这个法子。
“昨晚跟着一路过去查看的人,发现那货物运到邬县的时候,突然换了一批人,而且在换人的时候似乎起了冲突。”
裴璟偷偷侧头吻了一下云汀的鬓角,江云汀假装不知道,嘴角却悄悄地勾了起来。
“他们在返回京都的时候,路遇劫匪,”裴璟顺着云汀的脊背一路抚下去,感觉没有那么紧绷了,稍微放心了一些,接着说道:“我的手下因为是跟踪,所以离他们稍微有些距离,就没来得及去救人,而且那伙劫匪武功很高,行动有素,不似寻常的匪徒。”
武功很高、训练有素。
连裴璟的手下都无法及时相救。
江云汀突然感觉到脑海中的谜团有种将要解开的迹象。
“我已经让人去查太子这几月的踪迹了。”裴璟补了一句:“我娘告诉我有一个人很关键,此人的亲属曾受我娘救治,目前又是太子的影卫之一。”
他强调道:“最重要的是,此人恰与秦永相熟,很熟的那种。”
秦永意外受伤之事不是只有裴璟一人觉得可疑,想必这个人也是不相信那只是一场意外的。
救命之恩加上挚友被害,两重情分下,他必会尽心竭力,为他们提供最为详尽的信息。
“你的速度好快啊。”
江云汀听裴璟说他已经去调查太子的事,心里开心起来——他能够感受到裴璟很在意和尊重他的想法。
江云汀被揉得很舒服,精神没那么紧绷了,反而开始犯困。他打了个哈欠:“那两本账本的确不对劲。”
江云汀有一段时间闲着无聊,曾跟着祁凤吟学过看账本。
他娘是管家的一把好手,他既要学,祁凤吟当然倾囊相授。账本里的门道很多,他虽然不是全部都懂,但是看一下还是可以的。
果然,里面有好几个数目对不上。
从那账本里,江云汀终于能够肯定,金粉阁就是阿芙蓉扩散的本部,海棠所言是准确的消息,并非只是她的猜测。而且,在短短一年中,淮阴侯已经以此为据点,将阿芙蓉扩散到了全国。秦楼楚馆自是重灾区。
再加上昨晚裴璟的一番遭遇……
裴璟夜间难以视物的秘密,不会超过十个人知晓。
裴璟毕竟是当朝眼见的最有前途的武将,一则他的父亲裴源乃是坚定的保皇党,二则,安王身为现在的武将之首,对裴璟的看重一直摆在明面上。
有皇帝的支持和安王的看重,不出意外的话,裴璟将会在接下来的十年间成为朝中的武将之首,作为大晟最有力的屏障。
可以说,裴璟的弱点是关乎国家安全的秘密,但这个秘密居然被一个小小的青楼知道了。
根据裴璟刚才说的新的消息,先前他一直没想通的关窍,如今却变得渐渐明晰起来。
金粉阁和瑶池春的人,应该不是一伙。
这里面的缘由很简单。
裴璟当时其实是自投罗网,他知道里面有诈,但还是一脚踏了进去——瑶池春放出了一伙人夜间出城吸引裴璟的注意力,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,莺儿不仅仅把错误的信息传送给了裴璟,同时还探得了另一路,或者说是真正货物的运送轨迹。
于是,裴璟的人兵分两路,不仅一路追踪下去,把他们的据点、线路一一探明,把队伍里的内奸抓了出来,还一路追到了邬县。同时,裴璟和小五还拿着莺儿偷来的令牌顺利混进了瑶池春的内部,拿到了账本。
江云汀一开始没有想明白的是,瑶池春内部既然料到了裴璟会来偷袭他们,可为何最要紧的账本还是没有保存好,让裴璟拿到了手呢?
关于账本,第二本账本数目是准确且十分详尽的,翻阅的痕迹很重,看得出来是经常使用的,但里面的内容非常古怪,用了不少代号作为标记。总体来看,应该是瑶池春配合金粉阁输送阿芙蓉、内部供应阿芙蓉的真实账本。
既然账本是真的账本,何以不让人设下重重保护?虽然裴璟的武功内力在大晟是顶尖,但他到底势单力孤,他也不像江云汀一般,对瑶池春有那般熟悉……如何想,他能带着账本全身而退直至闯入前院,到底都是让人疑惑的。
更别提裴璟的弱点竟然被小小青楼的打手知晓、甚至裴璟险些赔进命去这件事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