罢了,罢了。
李怡冷冷地看着瑟缩在角落里的弟弟。
三岁看老,自小就是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,年过四十了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,同他辩什么呢?
她转身要走,淮阴侯夫人慌了,连忙挡在了门前。李成看她要离开,一咬牙抱住她的腿哭嚎道:“姐——救救我!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,我不敢了啊!都是太子,太子说没事的,他担责的啊!姐姐,爹娘去世前说了要你照顾好我的,你不能不管我们啊!”
李怡满眼嫌恶,抬腿踹开李成,淮阴侯夫人噗通一声跪下。
她再顾不得什么了,当初被金银迷了眼,可现在……倒卖阿芙蓉,可是要诛九族的啊!
“皇后娘娘,长姐!我们都是受人蒙蔽的!”淮阴侯夫人哭得难以止息,扑倒在地:“我们再怎么不是都好,恒儿是无辜的啊!他可是李家唯一的嫡系骨血了啊!你救救他,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!”
“他去跟太子混在一起的时候你不知道告诉我?”李怡一甩宽袖,“你现在知道利害了?”
再不看身后二人,李怡忍着心堵一把推开了大门。
和熙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幽冷的屋舍,李怡深吸一口气,像是重新活了过来。
只是一瞬。
她的眼神,重又恢复了死寂。
守在门外的华英小心扶着李怡的手,她们一同离开了主院,走进了李怡未出嫁前的绣楼。
“娘娘,您当真要去吗?”
李怡换上了一袭素衣,华英小心拆着凤冠,然后给皇后簪上一枚古朴的凤凰于飞的步摇。
看着铜镜里卸下浓妆而显得有点疲惫、却不失爽快利落的女子,李怡抚上自己已生了细纹的眼尾。
还是不一样了。
眼睛里的东西,到底是遮掩不住的。
重重阖眼,复又睁开。
李怡抬指触碰凤冠上含怒似喜的凤凰,眼神悲伤。
“我这一生,都是被人摆布的一生,”李怡唏嘘道:“若我不是被先帝看重、订下的太子妃,若我未曾入宫为后,我本该……”
本该随着先辈的步伐,在战场上拼杀。
如李家历代奋战于战场上的女郎一般,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。
再不济,也该自由自在,翱翔于天地之间。
什么权衡,什么前朝后宫,与她有什么干系。
“娘娘,”华英喉头哽咽,“您,实在是,太苦了。”
“华英,”李怡感激地看向这个陪伴了她十多年的姐妹,“多谢。”
多谢你在寂寞深宫中愿陪我作伴,多谢你数次守护,助我脱险。
也多谢你,李怡心怀愧疚,她做了恶事,连带着华英手上,也沾了血。
华英连道不敢。
她知道皇后要做什么,她不敢拦,也不会拦。
李怡重重地拉开房门,明暗之间,她的身影飘渺,似要乘风归去。
华英跪下一拜。
李怡苦笑,又像是释然。
——“我该去还我的债去了。”
*
事发突然,裴璟只领着手下不足一百人围住了京中一处看似不起眼的小院。
此地的百姓尽数都被驱离开来,裴璟握紧了剑柄,剑坠晃荡。
“孟统领带人出发了吗?”
“没有,”王铭禹忿忿一甩马鞭:“一群人磨磨唧唧的,也不知道在干嘛,要换作裴家军,光是延误军情一项,那姓孟的早就被拉下去打个二十军棍了!”
裴璟斥道:“混说什么?他又不是裴家军。”
王铭禹闭了嘴,他这段时日跟兵马司那伙人打交道,心中着实憋了不少火气。这都到了紧要关头,马上就要拼杀了,没想到兵马司这些吃干饭的居然还慢悠悠的,没忍住就在裴璟面前抱怨了两句。
“这里头,怕是存了不少火药。”裴璟皱起眉头:“让大家退出小巷,不要增加无谓的损失。”
“是!”
一个小兵上前:“将军!安王送来了大量火枪,现下正在巷子外面等您。”
裴璟下了马,一路行至外围,沿途的士兵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按顺序退出。
“不错,”江俞柏笑道:“你治军有方。”
裴璟上前行礼:“江叔谬赞了。对了江叔,怎得还送来了火枪?”
“自然是因为太子也有火枪,”江俞柏无奈道:“你带来的裴家军都是轻骑,装备哪里抵得上太子精心培养出来的卫队?”
两人边聊边到了一处僻静之地。
裴璟倚靠在墙边,打了个哈欠。
昨夜一夜没睡就为了整理证据,没想到太子的动作比他更快,前脚他们刚从凤姨口中得到皇后出宫的消息,后脚就传来太子反叛的军情。
可疑的是,地方官似乎早有准备,太子纠合反叛的苗头刚起来一点,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了下去。
江俞柏指了指上面,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。
裴璟明了。
该怎么说呢?说皇上英明?
裴璟摇摇头,算计来算计去的,没什么意思。
“那几个香囊和那块暖玉,太医查过了,说是香囊里头放的确实是清心安神的药材和香料,暖玉也确实是上好的美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