账号:
密码:
  那是她最要好的朋友,她们两的花根贴得近,性格却是天差地别,一个热情活泼,一个静默朴素。
  但那些仰望星空时喋喋不休的愿望,总有一个安静的耳朵会耐心聆听。
  若没这件事,两朵倚靠成长的花应当要互相陪伴过这三个月。
  毕竟以往,她们日夜都相伴在一处。
  分别来得太过突然,少女带着守卫去拘了男子,再看到熟悉的伙伴。
  她原本化出了人身,当手指指向自己的时候,她先是诧异,又转头盯了男人半晌,才垂下眼眸。
  在昆仑虚,受罚要幻回原型,她被生生连根拔起。
  对此,那个朵向来温柔静默的花,没有出声质问她,也没有喊一声疼。
  少女看着空落落的坑,雪晶很快就填满了所有空隙,冰凉,沉寂,一去不复返。
  那里很快就被填平,像从没有开过两朵很亲密的花。
  再也没有听过互相靠着分享梦想的声音,都被同伴们的责骂取而代之。
  “凭什么你的一时兴起要让她去付出代价!”
  “大伙都劝过你不要去管那个人!”
  “就是!你太自私了!亏她还把你当朋友!”
  朋友……
  “你们冲我吼什么!?”少女暴躁地喊,“她被带走的时候你们不也很安静吗?”
  吼完,她心里却空落落的,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男人和她被带走的方向。
  连算时间都忘了。
  三月期限满的那天。
  同伴终于停了对她的指责,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变回原身,缩进花坑里静静地等待死亡降临。
  对于这群听夏花妖来说,寿数只有三月是生来就知道的东西。
  可是那天,在霜雪不停的山谷中,本该降临的死亡没有到来。
  她们活了下来。
  昆仑虚的大人说,她们可以出谷去了,也可以一直活下去。
  如同恩赐一般,生路坦阔。
  离去那日,少女是最后走的,她久久地凝视着那两处冰凉的花坑,然后毅然回头离开。
  人间果然同男人说的一般,灿烂盛大,便连天空云彩都有不同的颜色。
  可新鲜和兴奋的劲头过去,她又开始回想起山洞中男人眸中闪烁的光彩,望向她时耳垂也会染上晚霞的颜色。
  还有……
  她最后怎么样了,她会不会怪自己。
  有缘的人终会再见。
  她在世间游荡了很多年,见过其它妖怪,还见过鬼神,好多回差点丧命,导致她越来越害怕这种孤独的感觉。
  天大地大的,她总是孤零零一个。
  她害怕力量强大的妖怪,更怕鬼神,可当日事发突然,那郎君隐秘气息,待发现他是个神仙时,她已来不及离开。
  “你这花妖。”那白衣仙君背对而语,一派高深莫测,“游历世间莫要害人,切记遵守法度,积德行善,会有人赐你名字,之后一定好好修行。”
  这声音何以熟悉,几乎叫她忘了害怕,忘了神仙诛妖乃是本分。
  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听到这个声音,顿时不管不顾地冲过去。
  甚至一瞬间,她心中涌上一个声音:他一定还记得我,所以不伤害我!
  不同于昔日落魄狼狈,此刻的男人丰神俊朗,灵气绕体,见她冲过来只是眉间微蹙:“有事?”
  “你……你不记得我了?”
  未等他回答,几个仙官围绕过来,似乎很尊敬他,行礼道:“真君,冥王在此焚毁的灵树已修复妥当,只是……他临走之前还在隔壁村野偷了农户几只鸡,这个需要记录吗。”
  “……记上吧。”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,似是在忍耐情绪,然后没忍住……方才的温和模样瞬时消散,“不是,这倒霉玩意他偷鸡干什么?”
  “……不知道啊。”
  身边的仙官附和道:“这百年来,就跟在冥王后面收拾烂摊子了。”
  他们聊得义愤填膺,一个仙官才注意到身边有个花妖:“真君又在开导花妖啊。”
  “仙君总是对花妖尤其……体贴呢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男人眸中闪过疑惑,低声道,“或是因为之前那场劫,我忘了些什么。”他转过来问她,眸光清平,耳垂也失了晚霞的颜色。
  “你方才说我不认识你,你知道我是谁?”
  多的是这种小精怪想方设法扯上仙缘。
  他身边的仙官连忙说:“真君开导已是善缘,待司命归来去找他问问吧……就怪冥王天天恐吓,弄得司命都不敢回去。”
  “要换以前,这妖怪哪敢站我们周围。”
  她还没整理好该如何回答,几个神仙又开始指责那个叫冥王的。
  男人止住了他们的话头:“天帝已经说明,众生都有修行的权利,不准再滥杀妖怪了。”他偏头又瞧了一眼花妖,“你莫要作恶,好好修炼。”
  就此腾云而去。
  他没死。
  他是神仙吗?
  她魂不守舍了几日,多年来的自责和懊悔,把她的心腐蚀得千疮百孔,却忽地得知那些梦魇如今活得很好。
  只有她,还是一个人人可诛的妖怪。
  那他那么多年的自责算什么?
  但他说了,总是对花妖很宽待,他是不是还念着那份情意……
  当下只是不甘,直到,见着了她。
  那个本该在昆仑虚就被大人责罚处死的妖怪,为什么也活着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