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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其实, 他们这些江湖中人,活在刀光剑影里,不大懂这些礼节。
  千红一窟也是说说停停,捋不清楚的地方干脆拍拍古鸿意的肩膀, “哎, 衰兰, 你看着来”。
  “老板娘……”衰兰垂着头, 声音很哑。
  “到现在, 我依然看不见。”
  马上就要拜堂,应该没有机会了, 除非神迹。
  千红一窟“呀”了一声,有些愠色,“毒药师不是叫你莫要睁眼么?”
  可看到衰兰垂下的长眉,那样哀伤的样子, 她又忍不住软下声音。
  “神迹。”她重复一遍,搭住古鸿意的肩膀,慢慢抬起眼睛, 虚虚看着窗外飞雪。
  “衰兰, 你可知我见过最大的神迹?”
  古鸿意颔首, 轻轻摇头。
  绣阁阁主, 持天下第一的暗器,又神出鬼没, 常年不知所踪,她见证过何等神迹,有过何等奇伟的际遇,都不惊奇。
  滟滪堆的水天一色?天台山的雾霭沉沉?
  也许,她也见过武林大会上,白幽人挥出流水般优美的剑气,被簇拥着戴上属于英雄的桂花冠。
  古鸿意没见过那顶桂冠。
  但一定很神气。
  白衣胜雪,桂冠皎洁。
  千红一窟的声音随着掌心的温度落下。
  “我见过最大的神迹,是那一夜,你纡金佩紫,簪花芍药,抱着小白,从天而降,出现在我的小店前。”
  古鸿意楞了神。
  “我不曾想过,你真的会救他。”
  亦或说,救他的人,怎会是你呢。
  于千万人之间。
  千红一窟声音少见地很沉,“那一夜,当真有趣。衰兰,我等了一年,终于等来了你,等来了一个救他的人。”
  “所以我也入了局。”
  她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事了。
  江湖还是年轻人的江湖。
  千红一窟捏一把古鸿意的肩膀,狡黠地眨眨眼睛。
  衰兰,你就是神迹本身啊。
  汴京的这一切际遇,还不够奇伟么?
  “有个自称你师父的人,候在门外大雪中,见不见?”
  “见。”
  千红一窟垂眸,见衰兰挽起些许松散的笑。
  她放下心来。
  “走。”
  门开,风雪簌簌来。
  没有三书六聘、香车宝马。
  只有一群吵闹的侠客。
  “公羊弃?老家伙,还知道来喝喜酒!”
  “你不怕梅一笑杀了你?诶呦,冻坏老骨头了,快进来。”
  “怎么样,洒家的酒不赖么!十年前就为小古成亲这天攒着了……”
  “你懂那些鬼神,快给孩子们求求。”
  公羊弃须发都落了雪,被盗帮众人抓过来挤过去。
  一脸无奈,却带着笑。
  长叹一口气,他快快翻袖,从一片补丁中赫然掏出一把香。
  捻指,香燃,白烟袅袅升起,融到朦胧的雪天里。
  “许吧。”
  公羊弃朝众人大笑,胡须在风中一抖一抖。
  “没讲究?”
  “心诚就行!”
  四壁小灯柔柔地发着暖光。
  雪落痕迹看得清晰。
  隔着一院大雪,公羊弃目光深深地看着蒙着眼睛的衰兰。
  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。
  “老天,让孩子们天天都有花,有数不尽的芍药。……让醉得意少喝两口,老东西,多陪我活几年。”
  “小古,一定要待小白好,小白早就对你用心了,一定要过好日子。哦,保佑跛子刘多活两年,喝上洒家下一坛好酒。”
  “保佑古鸿意,让他当上赫赫有名的剑客,天下谁人不识君。那小子当真刻苦。……保佑我打败千红一窟,保佑天下除了我,无人能打败千红一窟。”
  “保佑盗帮的大家,平安、健康。保佑小古小白,往后余生,结伴同行。”
  “我无遗憾,也不求神。只愿能帮小白一把,报答父辈当年的一点恩情。……袖玲珑,等我杀你。”
  “苍天,让梅一笑早日放弃追杀我……让孩子们好好过,小古,好好赎罪,当替师父……”
  白行玉倚坐门框边,稍侧出半身,挑开些盖头,好奇地看众人虔诚许愿。
  日出雪原,他已许了愿望。
  他不贪多。
  他没有闭上眼睛。
  他始终定定看着古鸿意的身影。
  红绸蒙目,古雕刻画。
  那个人一身红装,却又与花船上有所不同。少见地仔细梳了发,佩了银饰,平日里那样严肃古朴的人,竟衬出些清贵的气质。
  白行玉愣神。他很配银汉三打出的那一顶银冠。
  古鸿意还不知道,那是何物呢。
  香燃尽,灰烬落到雪地里。
  白烟升到空碧中。
  带着所有的祝福。
  公羊弃抖一把胡须,冰碴扑簌簌地掉。
  “送小古小白去拜堂吧!”
  “好!”
  仪式和流程简直乱来,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缺。
  古鸿意站在雪地里,失了方向,等着安排。
  指尖被快快抄起。
  是白行玉。他扑入雪地中,主动牵起古鸿意的手。
  他们一个眼盲,一个蒙着盖头,都看不见路,却不妨碍携手往前走,从飞雪中走入挂着小灯笼的大堂。
  千红一窟早便飞上屋脊,支着腮探头垂眼看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