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子文听他谈及自己妻儿,瞬间涕泗横流。
狱卒接着说:“你说你在今日午时绘好舆图,好生保管后便离开了职方司,可不到傍晚那张舆图便在边关被查出,这期间只有你知道它放在哪里,若不是你将它偷偷送出去还会有谁?”
舒子文蜷缩着身体,说:“司内不止我一人知道舆图放在哪,定是有人趁我走后将它传送出去,意图嫁祸于我......”
“现如今你的同僚也在受刑,其中有人说见你去而复返,离开职方司后又折回去,”那狱卒嗤笑一声,“说!你是不是折回去拿图纸的?!”
舒子文痛哭流涕,疯狂摇首道:“苍天明鉴,不是我啊!我若想带图纸出去,离开时便会一道带出去,何必再次返回惹人嫌疑......我确实又回去过,是因为侍郎大人命我将图纸拿给他看,我回去时图纸便不见了。”
狱卒还欲再说什么,诏狱的大门此时被打开了,走进来个身穿飞鱼服的男人,身后还跟着两个人。
他赶忙迎上去,朝那人俯首帖耳道:“千户大人来了?”
张斛站在几步外看了眼栅栏内的舒子文,问狱卒:“招了吗?”
“卑职正在审,这人嘴硬得很,还什么都没说。”
张斛听了,瞥了狱卒一眼,道:“从午时到这会儿已有四个时辰,你都审了些什么?”
那狱卒一听他这么问,姿态摆得更低,颤颤巍巍的道:“是,是卑职办事不利。”
“罢了。”张斛大手一挥,示意他退在一边,而后抬脚走近舒子文。
“将他架起来。”他对身后那两人说。
舒子文被从地上拖起,捆着手脚吊在了受刑架上,他抬眼,看见了眼前的人。
“千户大人深夜前来,是来取我性命的么?”
张斛冷哼一声,用手中的腰牌抬起他的下巴,说:“你的性命不捏在我手里,但你妻儿的性命此时在你手上,你说还是不说?”
舒子文低着头不说话。
“你有个未满十岁的女儿吧,真是可惜了。”张斛轻叹了声气。
舒子文眸光闪动,像是想起了女儿的样子。
张斛接着道:“你可以硬骨头选择背下罪名,可你不为一家老小想想么,若你还是不说,明日你们便在刑场上相见吧。”
他的话像是戳中了舒子文一般,对方抽泣着,逐而嚎啕大哭起来。
“还有什么想说的,我替你带话。明日再见时恐怕没那个机会了。”
“我说。”
张斛靠近他,“带给谁?你夫人还是你女儿?”
舒子文停了哭声,缓缓抬首。
他说:“我说。确实有人指使我。”
“是谁?”
“是户部右侍郎孙昌。”
*
次日上午,夏侯音来荀宅找陆晏吟。
陆晏吟刚喝完药,正坐在桌前苦的打冷颤,听了丫鬟说夏侯音来了,赶忙让眉华放人进来。
一进门,陆晏吟就看见她那双哭的红肿的眼睛。她忙上前,屏退下人后拉了夏侯音在桌边坐下。
一边用手帕给她擦去眼泪一边温声开口:“我都听说了,伯父现下还在宫里,情况未知,你先别太伤心了。”
夏侯音泣不成声,用手帕掩着面,一头栽进陆晏吟怀里,哭的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父亲已经年迈,怎么受得起严刑?昨日母亲一听当场就昏了过去,这可怎么是好啊?”
“此时宫里还未传出消息来,不见得就是坏事,圣上圣明,断不会滥用私刑冤枉了伯父。”陆晏吟安慰她。
“你放心,不会有事的。”
夏侯音忽然说:“阿吟,荀侍郎在朝中,可知道什么消息?”
陆晏吟想了想,说:“我一会儿便书信与他,待我问清消息后立马告知你,好吗?”
夏侯音点了点头,渐渐平息下来。
陆晏吟今日倒是不烧了,只是转而咳嗽。她没忍住咳了几声,夏侯音吸着鼻子,关切道:“你病了?”
陆晏吟摆手,“不过受了些风,无碍的。”
她见夏侯音的目光落在自己脖子上,下意识往上拉了拉立领,遮住那几处红痕。
夏侯音倒是没留意到这些,她安顿了陆晏吟几句,又伤心了一会儿,临到晌午才起身回了自己宅中。
她走后,陆晏吟便写信给荀鉴。
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到荀鉴案头时,他愣了一下。
随后眼中泛起些浅淡的笑意,拆开了信封。
待打开后,没读几个字,笑意就淡了下来。
这信中字字句句都是夏侯家的事,全然未提及她自己今日如何,更别说询问他了。
荀鉴方才那些不着边际的念头被短短几行字打散了。
他轻叹了一声,没立刻动笔回信,而是沉思着什么。
最后,还是拿起了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