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珂点头。
念及两人今日都受了不少静下,岑平常让两人报到签名后便早早地放陆珂和原晔回家了。
刚回到原家,陆珂惊呆了。
原家那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人。
江大刀李高吉两个人见到陆珂差点喜极而泣。
李高吉道:“原夫人,你可算回来了。你要是回不来,我们非一起去衙门要人不可。”
江大刀:“是啊,原夫人。今天衙门的事,我们都听说了,可担心死我们了。”
其他人也围着陆珂问长问短。
“原夫人,听说原先生受伤了,这是我家老母鸡刚下的鸡蛋,正新鲜呢。你留着吃。”
“原夫人,这是我家新捞的河鱼,可大了,你晚上熬鱼汤给原先生补补。”
“原夫人,知道你爱吃柿子,这是我家烘的柿饼,一点心意,您别嫌弃。”
明明嘴里说着是关心原晔的话,但是大家都是对着陆珂说,把原晔挤到了一旁,陆珂有些受宠若惊。
“原夫人,你别怕。”吕婶子将人群拨开,解救了陆珂:“以后要是衙门的人为难你,咱们乡亲一起帮你讨公道。要是实在讨不了公道,他们非逼着你干活,你把活分给我们,我们一人分一点,帮你干。”
陆珂一一答谢,不要乡亲们的礼物,但大家不乐意,扔下撒腿就跑,弄的陆珂哭笑不得。
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,陆珂叫住江大刀:“怎么回事儿啊?”
江大刀呵呵笑道:“这不是大家听说您受了委屈,怕原夫人你心里难受,想着多送点东西安慰安慰您。原夫人,你可是咱村里的活菩萨,咱这村子里哪家哪户没找你看过病帮过忙?大家是生怕您因为受委屈,以为咱寮村的人和县城的人一样坏,让您心寒。”
陆珂:“还以为是什么呢。我怎么会那么想。再说了,以前看病不都收了诊金吗?”
江大刀:“诊金是诊金,关心是关心嘛。对了,您上次说和咱们联合起来,集资开养猪场的事,我已经和村长说了,村长帮咱们联系上了县里的一家养猪场,主家姓金,比以前孙家那小养猪场大多了,说是您抽了空,说了个时间,安排你和金家的养猪场管事在村长的见证下,见一面。”
陆珂:“我以后怕是要长期在麒麟营的养马场做工了。不过养马场是轮休的,大家排班,我明儿个去养马场问一下具体的排班表,到时候看哪天轮休,咱们一块儿去见村长。”
江大刀:“好叻,东西您收好,我先回去了,家里还要拾掇呢。”
陆珂:“那你走好。”
送走江大刀,院里没人了,陆珂和原窈月一起搬东西,原晔伸手过来,陆珂立刻阻止他:“你不行,你受伤了。”
原晔失笑:“只是右手,左手还能动。”
陆珂:“那也不行,你得休息。”
陆珂强行将原晔按在椅子上:“平常你已经很辛苦了,又要做木工,又要洗东西,还要做饭,还要打扫猪圈。现在受伤了,就该好好休息。”
陆珂说完,和原窈月一起整理村民送的礼物,她左右看了看:“小满,璎璎还没回来吗?”
原窈月摇头:“和你一起走了之后就没回来。”
话音刚落,原璎慈推门走了进来。
她眼眶红红的,显然是哭过了。
原窈月担心地跑到她跟前,拉住她的手。
原璎慈勉强笑了笑:“没事,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。”
一听就是假话。
流放路上,什么苦没吃过,哪会因为摔一跤就哭?
原窈月抱住原璎慈。
过了一会儿,东西都拿到了厨房,陆珂开始清洗,熬鸡汤,原璎慈也过来帮忙烧火。
原璎慈将木柴扔进火力,声音哑涩:“嫂子,对不起。”
“啊?”陆珂将拔了毛的鸡放水里,不明所以地看着她。
原璎慈别开脸,火光映照着她半张憔悴的脸。
前段时间大病一场,原璎慈的身体还没养好,比病之前更瘦了,整个人皮包骨。
原璎慈:“应知是因为我,才会针对你。对不起,嫂子。是我连累你了。”
陆珂:“不是。”
原璎慈:“嗯?”
陆珂将锅盖盖上:“他不是因为你针对我。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。他针对我,纯粹是因为他人品不好。若为君子,不论身处何种艰难的处境,也不会迁怒无辜的人,就像你大哥。
所以,应知对付我,以权谋私,都是因为他人品恶劣。不是因为你。璎璎,别把别人恶揽到自己身上。不然,若是有一天,某个脑子不正常的人说是因为你走路路过他身边的时候,没对他笑一笑才杀人的。难道你也要因此责备自己,不断道歉吗?”
门口,原窈月伸进来半个身子:“嫂子说得对。”
陆珂白了她一眼,也就这种时候原窈月能稍微放下自尊,把死鸭子嘴张开,口头上对她表示认同。
见原璎慈还是无法放下心结,陆珂抓了一把红枣给她:“看你脸色白的,吃点红枣补补气血。对,咱一会儿在鸡汤里也多加一些红枣。”
原璎慈接下红枣,红枣放进嘴里,甜甜的,好似冲淡了心头的苦涩。
晚上,原晔照例要擦身。
陆珂接过布帕:“夫君,需要我帮你擦身吗?”
原晔眸光沉沉:“你帮我?”
陆珂拽着帕子,局促道:“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碰你的后背,但你的手不是不方便的,不能碰水吗?我闭着眼睛帮你擦。或者,我帮你擦前面的,咱们后背先放一日,以后再说。”
见原晔不说话,陆珂解释道:“我没有想探查你的秘密的意思,你要是不愿意,我和以往一样,在床上等你就是。”
陆珂说完,转身要出去,原晔忽然拉住她的手,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眼睛:“不后悔?”
陆珂:“后悔什么?”
原晔:“如果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,与传说中你所仰慕的儒学君子不一样……”
陆珂抿唇。
他好像真的相信她口中的心向往之了。
陆珂略微思索道:“没有人和外人口中所描述的是一模一样的。这一点我懂。”
原晔拉着陆珂的手微微收紧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陆珂:“那是什么?”
原晔嘴角嗫嚅,最终还是没开口。
他默默脱掉棉衣,露出里面的中衣,然后解开系带,陆珂帮他牵着袖子,避免伤到伤口,待右手从袖中出来,再将中衣取下。
陆珂将布帕放进热水里沾湿,原晔背向她,陆珂惊住了,“这是……”
好深好可怕好狰狞的伤口。
陆珂抬手抚摸上那凹凸不平的伤口,从她有限的知识来看,这些是长枪和刀伤。
除了一些只留下印子的细小伤口外,最触目惊心的就是那三条蜿蜒爬行的伤疤。
左肩胛处的伤疤最深最可怕,碗口大的疤已经贯穿到了心脏的位置。
下手的人一定很想让他死。
而也是这个伤口缝合得最为粗糙,想必当时情况紧急,为保性命,只能争分夺秒,故而缝合得并不精细。
久不见陆珂说话,原晔指尖轻颤:“吓到了。”
陆珂声带发颤:“那些人真可恶。”
原晔:“心疼?”
陆珂:“嗯,太可恶了。”
原晔:“除此之外,还有吗?”
陆珂:“缝合得真丑,有损夫君绝代风华,以后咱们找个名医调制一些祛疤药,一准把这些疤去了。不过,不管有没有这些疤,夫君在陆珂心里都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好看的男人。”
原晔诡异地沉默了。
他捏了捏眉心:“没有了吗?”
陆珂从原晔身后探出一个脑袋:“还有什么?”
原晔一瞬不瞬地盯着陆珂,似要将她看穿一般。
陆珂冲着原晔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,用实际行动告诉原晔,她不怕,也不会因此嫌弃他。
但显然,两个人的思维没对上。
原晔嘴角抽动了一下,最终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,对陆珂说道:“擦洗吧。”
陆珂:“嗯。”
天气冷,要擦得快一些,不然一会儿水该凉了。
很快,陆珂将上半身擦好了,紧接着是下面。
原晔抓住陆珂放在腰带上的手:“我的手还没有完全残废,下面我自己来。”
陆珂点头,将手帕交给原晔,走到屏风外面,坐在床上等。
陆珂手撑着头,好奇地问道:“夫君,你这些伤口都是流放路上弄的吗?”
以前的原晔是沐阳王府世子,出生贵重,三岁便学会了千字文,素有天才之称,加上少年老成,一板一眼,固守君子原则,人缘也是极好的。除了流放,陆珂想不到会有人对他下这么狠的手。
屏风内,原晔只应了一声,没说什么。
陆珂又问:“那个丑丑的伤口,当时缝合的时候很紧急吗?”
原晔:“嗯,生死攸关。”
陆珂:“这之后没有想过重新处理一下吗?”
原晔:“没有。”
陆珂:“为什么?如果伤口缝合不好,很容易重复感染。一般在脱离危机情况之后,最好重新处理方才能好得快一些。”
原晔:“重新处理了,怕那位医师不认账。”
陆珂:“啊?”
原晔:“没处理都不认账了,要是处理了,怕是早将人抛到九霄云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