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府在城北,离皇宫隔了一整个神都之远。
  待顾棉入宫时,天已完全黑了。
  他拐了个弯儿,正巧撞见一人,黑漆麻拱的也没看清是谁,只那人落了本折子在地上。
  他瞧那人背影熟悉,刚欲叫住人好生分辨,只余光借着月色瞧清楚那折子的名录后,愣住了。
  ——《名器谱》。
  顾棉鬼使神差翻开一页,这首页便赫然是周卜易的名字。
  ——周衍,字卜易,百器之君。
  折竹剑,亦有银环蛇、鸢尾花之称。
  其剑柄剑鞘剑身皆淬剧毒。
  得此一剑,可斩尽天下龙脉,造蟒蛇吞龙之势。
  折竹剑极度危险,易噬主,无计可控,暂封存。
  ——华苑,字山泉。此人乃是离梁燕,磨刀石。
  医术高明,毒术亦冠绝天下。
  素有神医美称,曾受雇以一手“游丝走脉”剔除病人全身经脉却仍能保此人不死而闻名天下。
  虽性情古怪,但极为护主。
  ——墨鞍,字连城。鬼神斧。
  墨翟嫡系后人,年仅十一便熟练墨家所有机关造化之术,并不断尝试创新突破。
  ……
  后面的内容被大片大片墨迹污染,再也分辨不清。
  如果他们都是名器谱上的兵器,那么兵器的主人又是谁?
  顾棉不甘心地死死盯着最后一页那几个模糊的字看。
  ——百年磨九器。
  ——器主顾……。
  顾顾棉倒吸了一口凉气,姓顾
  看痕迹,应当是三个字的名讳!
  是顾君颐、顾良平,还是顾承年!
  ——周卜易,你是否站在我的对立面!
  顾棉用力捂住胸口,这本册子既然堂而皇之出现在宫中,那么拥有它的,十有八九就是皇宫的主人!
  周卜易是皇上的人!
  顾棉忽然感到很压抑,他想了半天,才想起来,这种感觉,就如那年寒冬腊月,他被周卜易丢入冰冷的河水中。
  同样绝望,同样无助。
  难怪周卜易对他总这样坏,难怪周卜易总是喜欢欺负他。
  顾棉紧紧攥着手指。
  ——既然如此,你为何还要来招惹本王!
  为什么给了他希望,转头又将他推入更漆黑的深渊!
  是了,周卜易本就是这样恶劣的人。
  记不得是哪一年了,反正是个挺好的春日吧。
  他看见周卜易好像在笑,不是讽刺的笑,是温和柔软的笑。
  桃花就在头顶开着,桃枝被压得很低,他只不过是扶着低桠的树枝一弯腰再一抬头的功夫,周卜易眼中就只剩下冷淡。
  他情不自禁就松了手,瞬间桃枝便向他脑袋弹去。
  明明周卜易只要伸伸手,就来得及帮他压住那根树枝。
  可周卜易淡漠着眉眼,薄唇轻吐两字,曰,“愚蠢。”
  只差分毫,那桃枝的分叉就可以戳瞎他的眼睛!
  顾棉揉着头上鼓起的包,有些怨怼地想着……
  ——就你聪明!
  他一边忍住不哭,一边用湿漉漉的眼睛巴巴看着周卜易。
  周卜易会不会帮他揉一揉呢?揉一下就好,只要揉一下他就满足了。
  周卜易当然不会。
  周卜易转身,漫步在桃花林,那极美的身段就如桃花仙一般与片片飘零的花瓣融在了一起。
  ——好美啊,怎么会有人美得这般惊心动魄。
  可怎么会有美人这般冷硬心肠且又喜怒不定呢?
  周卜易是独一份。
  是那惊艳他的鸢尾花,哪怕有着剧毒,也挡不住他想要撷取的心思。
  他不怕剧毒,可若是这花是别人的盆栽呢?
  那个种花的人还是顾君颐!
  顾棉魂不守舍待到天亮,回到府中就直奔寝殿。
  他一脚踹开寝殿大门,美人似乎在内心剧烈挣扎过一番,如今败下阵来,正准备往柜门前爬。
  “周卜易!”顾棉甩手关上已被拉开一条缝的柜门,巨大的声响惊了美人,他瑟缩了一下,手脚并用快速往反方向爬。
  周卜易狼狈而努力地挪动着病躯,在地上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长长血痕。
  顾棉心尖抖了一下,但很快被怒火覆盖。
  ——本王再心疼你就是狗!
  “躲!你往哪里躲!”
  脚步声一点点接近瑟瑟发抖的美人,周卜易背脊弓起来,似乎随时准备攻击顾棉。
  在破风声到达面门前,顾棉接住了周卜易挥过来的拳头。
  “好,好啊,都什么样子了还想伤本王!”
  顾棉的瞳孔布满血丝,眼睛越发猩红,“这些年的债是不是该还本王了!”
  “爬起来跪好!”
  听到“跪”字,美人忽然停止了逃蹿,他将牙齿咬得咯吱响,不顾伤势抱住顾棉的腿,一口咬了下去!
  咬出血肉模糊,他也不肯松口!
  顾棉蹲下来,铆足了劲掰开美人尖利的牙齿。
  “本王真应该给你把牙全部敲碎”,顾棉脸色阴沉,“原来是一条会咬主人的疯狗,难怪顾君颐会弃了你!”
  周卜易听不懂顾棉的话,他只是把顾棉的血吐回顾棉脸上,冷笑。
  “别做美梦了,我就是跪死在这针板上,也不可能如你的愿!”
  ——什…什么……
  周卜易刚刚说什么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