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朕长出第一根华发,死亡仿佛近在眼前。
  朕开始思考未来,世上没有长生,他是血肉之躯,他总要为大秦托底。
  可作为底的琇莹想殉葬啊,他下意识的惧怕面临死亡时的无能为力,可他的琇莹真是慷慨,慷慨地将命赠予一个枯死的尸体,宁愿随他长眠,也不愿驻留繁荣的世间,真是傻孩子。
  “不行。”
  他听见他说。
  这只是兄长对弟弟的一些期盼,琇莹,莫要沉缅于任何人的离去,即使是我。
  若我的孩子不成器,你要取而代之,用你的权力架空他。
  你知道我的所有想法,你带着我的意志领着大秦往下走也未尝不可。
  琇莹忽见到了阿政隐在发间的一抹莹白,无语的翻了个白眼,他真的没来没有这么不雅过,可见是真的无话可说,只能用行动展示。
  阿政看见他的白眼原本带愁的轻笑绷不住了,他难得因为自己生了白发而感伤,他要是走了,往后可怎么办呢?
  结果这是被嘲讽了吗?
  事实证明琇莹不光是用白眼嘲讽他了,还可以直接就骂。
  阿兄生了白发,可他也有啊!
  他鼓起了半张脸,愤然出声,“我和阿兄一样没日没夜的熬,指不定谁比谁先死呢!我还得指着你给我理理陪葬品呢!”
  他指着阿政那一根白毛,把自己的冠卸下了,又挑出了自己的几缕白毛给阿政看,又冲他阿兄翻了白眼。
  “阿兄,能别矫情了不,朝中谁能没个白毛,李斯比咱大了二十岁,一头半灰半黑,也没天天像你一样有根白发就长吁短叹的啊!我寻思你今天也没喝啊。不就是长了根白发嘛!”
  他见阿政面色实在不好,又柔下声音哄他阿兄,“好了好了,知道你臭美,我一会让人拿了我新改良的白篙汁,你一涂就不白了!”
  阿政扶着泰阿的手上青筋乱蹦,“滚!”
  琇莹被骂也不生气,依旧嬉皮笑脸,随手扎了个马尾,蹦跳着下阶。
  他阿兄就是个工作狂,不服老,哎呀呀,不像他,天天盼着自己老了,能退休,天天出去玩。
  “阿兄,过段时间晚上听击筑啊!”
  回他的是阿政的滚,滚吧,逆子,啥都指不上你。
  琇莹乐呵呵地走,他完全不怕惹事,还真的让硕送他的染发剂给阿政。
  阿政晾了那染发剂好久,最后收了。
  琇莹听说他收了之后,就在公报上准备推销染发剂的广告那句“公子亲自配置”的后面加了一句,“陛下亲自认可”。
  小样,赶紧都给我掏钱吧,最近在齐地建学宫缺钱。
  阴嫚按了琇莹的嘱托把那老儒给弄死了,也不知怎么弄死的,反正他的弟子对外都说是他跌了一跤摔死的,公主心善带青邑姑娘去救,结果没救回来,实在是令人伤怀。
  阴嫚晚间带来了他的弟子们亲自签的愿往匈奴地戍边的折子,冲阿政和琇莹笑得乖巧,“父皇,他们自愿为国捐躯之心烈烈,就是太害羞了,女儿就想来帮他们一把。”
  阿政点头看了折子,又看了一眼阴嫚,允了。
  琇莹起身从他手接了折子,就着油灯,看了折子,越看越惊喜。
  “咦,写得有点东西啊,笔风虽稚,却已见心中沟壑。”
  他合了折子,直接就问阴嫚,“这是谁写的,可曾入学读书了,可否为王叔引见一二?”
  琇莹的人才搜引雷达嗡嗡作响,迫不及待的又问。
  “喜不喜欢数论啊,能不能给我做学生啊,她几年啊!”
  阴嫚也觉得阿雉写的好,但是不知道她住哪里,于是就实言相告。
  “是吕雉写的,她虽然是一年生,但成绩好,在我们中有名的。”
  琇莹的眼一亮,笑得开心,“阿雉也入学了,我那日也没见到她呢?”
  在上首的阿政摇了摇头,对阴嫚轻笑,“不是儒生他们亲笔写的吗?你王叔一探你就说了,以后要改。”
  琇莹不做声,他抿了唇,眨巴着漂亮的凤眼看阴嫚,无声的表达,是你父皇想的,可不是你王叔试探,我就是真情实感。
  阿政余光一瞥,他就低了头。
  阴嫚觉得她王叔现在像是受气包,忍不住想笑。
  “阴嫚知错了。”
  她忍住了,在父皇注视下行礼离开。
  她走后,琇莹直起了腰,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,长长的叹了口气。
  “她善后做的很好,甚至瞒了青邑用毒胁制儒生的事,而且她竟然还长出了野心。”
  阿政反问,“是吗?朕没瞧见。”
  喂以不屈,自生野心。野心是能养出来的。
  琇莹将所有的担扰隐在眸底,起身坐到他侧边地上,轻戳了他一下,“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?她的动作,她的语言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。”
  阿政低下头凑近他,轻轻捏他的脸,看他担忧神色越来越重,良久才道,“她都不怕,你怕什么?”
  琇莹炸了毛,他难得有点凶,他不喜欢他阿兄进行一些没有把握的冲动举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