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马不停蹄的来到了青州。
青州城内华灯初上,街市繁华依旧。江迟驾马车载着时蕴穿过几条街巷,在一处僻静的巷口停下。
巷中有座寻常的小楼,门楣上连个招牌都无,若非江迟引路,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九枝春。
只是进出此处的人皆戴着各式面具,隐去自己真容,好像生怕被人认出一般。江迟见状也从怀中取出两个面具,将其中一个递给时蕴。
时蕴好奇问道:为何要戴这个?
九枝春的规矩,江迟解释道,凡入此处者,皆需遮面,以保各自身份不被泄露。
两人下了马车走到门前,却被守门的汉子拦住去路。那汉子身形魁梧,一身短打扮,腰间别着朴刀,见江迟二人走近,说道:二位因何而来?
消遣。江迟答道。
“消遣?”守卫上下打量着时蕴,追问道:她也来这里消遣?
江迟眉头微蹙:九枝春何时还管这些?
那守卫道:嘿,来咱们九枝春消遣的,要么独身一人,要么几个哥们儿结伴寻乐,这么多年,我还是头一回见一男一女成对儿而来的。
江迟不禁愣住。糟糕,倒是忘了该给夫人换一身男子装扮的。
不过时蕴比江迟矮了一头,虽已嫁为人妇,但举手投足间仍带着少女韵味,只怕是换了男装也一眼就会被人识破。
江迟看了一眼身旁的时蕴,这种时候,要如何给她按一个不被怀疑的身份?
说是同门师妹?时蕴姿态绰约,弱骨纤形,这身形可不像行走江湖的女子。
说是主仆?却又太惹眼,谁知道盐商雇的那群江湖杀手有没有混在里面。
江迟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,望着眼前这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女子,竟脱口而出道:这是舍妹。
守卫眼珠一转,促狭地笑道:妹妹?哪有带着自家妹妹逛青楼的?莫不是个情妹妹吧?
江迟心头猛跳,这话恰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那个不敢言明的念想。
他不敢再看时蕴,只能将满心慌乱化作怒意,紧皱眉对着守卫喝道:休得胡言!
磨蹭什么呢,后头还一群人排着队呢!身后有人不耐烦地催促。
守卫挤眉弄眼地对江迟道:大兄弟,脸皮子薄可抱不到美人的。
江迟还欲辩解,却听身后的人小声和那守卫道:你管得也太宽了,那两一看就是小夫妻来这里消遣找刺激的,这你也要问一嘴......
江迟面具下的脸红了又红,不敢再在门口停留,连忙带着时蕴快步走了进去。
一踏进九枝春,便如进了另一个世界。
这里灯红酒绿,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和酒香。一楼大厅宽敞,到处是圆桌方桌,江湖中人叁五成群地聚在一处,不时有衣衫半解的歌姬舞娘穿梭其间,任由客人调笑,笑声浪语此起彼伏。更有甚者,竟当众搂着女子上下其手,全然不顾旁人眼光。
从进门开始,时蕴便再未开口说过一句话,像是憋了股气一般,看都不看一眼只顾往前闷走。
江迟心中愈发不安。
也对,自己算个什么东西,竟敢攀附说是夫人的兄长?她的亲哥哥在淮安府衙上坐着呢,自己不过是个没有根基的孤儿,一个只配在门前看家护院的...狗,竟然还敢...还敢承认下来“情哥哥”……
江迟啊江迟,你真是昏了头了!不过和夫人独处了几日,就敢生出这等龌龊念头。
江迟暗自将自己骂了千百遍,一面告诫自己不可有非分之想,一面却又有个声音在心底低语。
大人已经不在了,夫人身边只有你。你可以保护她,你可以让夫人永远只信任你,依赖你……若是......若是能让夫人这一辈子身边只有自己,到那时,不用再说什么“情哥哥”,她时蕴便是你江迟真正的夫人!
江迟的内心承受着巨大天人交战,却想不到时蕴的冷脸根本不是因为他,而是因为九枝春。
她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,何曾见过如此香艳露骨的场面?可为了能顺利进来找人,只能强忍着不适,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。
你可知那位工匠在哪里?时蕴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江迟面露难色:属下之前随大人来此,皆是大人带路。属下只知那工匠素来喜欢流连此处,却不曾留意他究竟与九枝春的哪位娘子相好。
话是如此,实则只因江迟心中素来只装着夫人一人,对旁的女子从无半分关注,纵然来过九枝春,也不曾将心思放在这些烟花女子身上。
见江迟一时答不上来,时蕴轻叹一声,望了望楼上布满房间的走廊,只得硬着头皮道:既如此,便只能挨个房间寻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