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在这充满禁忌的伊甸园里,爱和欲望到底谁扮演了蛇的角色,谁又是那个禁果?”
屏幕里的戏剧高喊出那句台词。
啊……充满痛苦的叹词。
齐洱一边听着一边狠狠合下张开的嘴,齿间突破不知道涂了多少蜡的红艳表面,将一部分果肉剖出这禁果的躯体。
林淼说平安夜就要吃苹果,于是就给了她这个本被圣诞礼盒包裹着的,华而不实的苹果。齐洱在上街的时候看到过,这样一个苹果加上盒子就能卖到十几块……齐洱感受嘴里已经被她咀嚼得失真的果肉味道,给出一个评价——平平无奇。
味道和价钱的对比让齐洱不仅咋舌:果然盒子还是平安果的本体吧……
不过总是这样,在不同的节日里,被赋予意义的物品随着一份份美好的寄愿实现了身价的水涨船高。
平安夜……
齐洱有些失神。
应该也是,和家人一起过最好吧。
可是齐桉已经几个月没理她了。从那天的混乱之后,一直,一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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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林淼半哄半骗拉回了自己的家,齐洱心里有着生气也有着迷茫。她生气明明这么晚了,齐桉还不来哄她回家,同时又明白今天自己这次做的事确实不对,而且……回忆着齐桉失望又愤怒的表情,齐洱察觉到——她这次似乎有些过分了……真正触及到了齐桉的底线。
一切的情绪在回家后看到空荡又幽暗的屋子时全都消弭,转而扑进了无边无尽的恐慌里。
客厅里没有她设想的坐在沙发上弓着背的失望身影,厨房里也没有他曾经给她煮夜宵时一脸无奈的表情,卫生间是敞开的空荡的,被齐洱猛地推开的齐桉的房间也是空无一人。到最后怀揣着所有希望打开自己房间的门,也没有熟悉的味道。
她怕齐桉正躲在哪里崩溃着,听不见她回来的声音,坐在沙发上,以她本预想的齐桉的样子,弓着背抱着自己的大腿,以一种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,抛出了她最后的希望。
“哥!你在哪……”
屋子的角落没有跳出来一个气愤却无奈的齐桉。
门口处传来熟悉的声音,将齐洱从茫然无措中唤醒,却不是她想听到的声音。
“齐洱……怎么了?你哥他……”
齐洱猛地站起来,挤出一个笑:“没事儿……可能我哥出去买什么东西办什么事儿呢。”
林淼欲言又止,定定地看了片刻她正逞强着的脸,最后还是选择装作什么都没发现,只留下一句“有需要帮忙的记得找我”,在齐洱的轻声回应中缓步离开。
随着老旧的防盗门“砰”地合上,齐洱终于忍不住泪水,没有像以前那样谩骂着让她不舒心的齐桉,而是蜷缩在沙发上。
“哥哥……为什么,为什么不要我了?我这样,不对吗。”
她就这么惹人厌?就这么下贱得让他被她碰了后就这样抛弃了她。
她设想的情节不是这样的,哪里出了错?还是说她的存在本身,就是个最大的错误?
齐洱颤抖着手拨出了那个她甚至没想过能拨通的电话,纤细的指尖哒哒地打在液晶屏上,在几声嘟嘟声后,她的心几乎要跌入谷底,最后却出乎意料地接通了。
齐洱死死握着手机,嗫嚅着嘴唇,却不知道说什么。
她怕再次碰到齐桉那根本不为自己展示过的禁区,让他更离自己更远……
片刻无言,最后是齐桉明显带着疲惫和沙哑的声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平静:“秀秀……我先在外面住一会儿,我们都冷静冷静。”
齐洱低低回了声:“嗯。”
没有歇斯底里地让他回来,没有崩溃地问他是不是不要她了。
对面也随之沉默片刻,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说些什么:“……那我先挂了。你……你照顾好自己。别乱想。”
然后就是毫不留情的嘟嘟声。
齐洱抬起头,望向了齐桉房间里那张被她用来捆绑齐桉的床。
被她那样做……真的就有那么可怕么。
那齐桉,究竟想和谁做?齐洱不敢想,有其他人曾经和他或者未来会和他,做出那种亲密的事,一想到这种假设,她就忍不住……忍不住做出更多过分的事来。
齐洱在客厅枯坐了一夜,一方面是睡不着,一方面是想自己能够在哥哥回来之后第一时间知道。如果他不回来,那也好就这样枯萎死掉。
整夜在手机上渴求地寻找那些她匮乏的关于性的知识。
爱,和性。她好像一样都不明白。
她唯一确定的是她爱齐桉,愿意为他能和自己一直在一起而付出自己的一切。至于是什么形状什么性质的爱,是温柔的还是粗暴的,是治愈的还是伤害的,她都不知道。连同着也不知道齐桉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。
亲情之爱,爱情之爱,友情之爱。好多爱,齐洱都不知道,她不知道。
仿佛她关于爱与性方面的知识都被格式化,只有对齐桉的爱被写进了她无法更改的程序里,将他和除他以外的灰暗世界区分开来。
难道自己真的没长大吗?
齐洱迷茫地绕弄着自己的长发。到底怎么样算长大?
她明明已经学着周雪莹,学着那些会让齐桉视线停留的人,蓄起了长发,涂起了唇脂,难道她还不算长大吗?
外面的天色暗了又亮,城市的霓虹暗了又亮,在第一缕天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,齐洱厌烦地光着脚跨过去将窗帘拉上。她讨厌这光照亮眼前没有齐桉的屋子。
在黑暗中长时间地盯着电子屏幕让眼睛都干涩起来,齐洱揉了揉眼睛。这时仿佛天籁出现在齐洱的世界里,房门终于被外面打开,发出原本刺耳此刻却显得悦耳无比的吱呀声。
长久的等待,磨灭了让她才变乖一会儿的恐慌和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歉疚,她再一次扑上前,想要扑进失而复得的哥哥的怀里。
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按在离手主人二十厘米的地方,仿佛在她面前形成一个屏障,将她和他隔绝开来。
仅仅靠着走廊的微光,齐洱看不清齐桉的神情,却感受到了他已经散发开来的疲惫和颓丧气息。
“哥……”一个简单的音节,带着委屈和不解的意味。
听到那和她撒娇时会发出的相似的声音,齐桉抓着她的手下意识用力。
讨厌她那样……齐桉感到厌烦。不论做出什么样的事,好像嬉皮笑脸一下都可以被原谅,然后对那些她最自己造成的、对他人造成的伤害都视而不见。
曾经……曾经他将教导她作为自己责任的同时,将心疼她作为自己的天性,可现在天性和责任发生了史无前例的矛盾。
这样的错误……实在难以忽视,难以……忍受。
可也难以忘怀。
天知道他一个人在路灯下坐了多久,握着手机看着和她的聊天界面发了多久的呆,发呆的时候回忆了多少苦中作乐的往事。
往往是这样的,想起秀秀从小到大的令人心疼令人无奈的模样,最后都会无可避免地定格在那场充满痛苦和泪水的性爱里,她故作成熟风韵的脸上,随着她生硬的挑逗动作而起伏的,让人痛苦不堪又爱又恨的脸上。随即又站起身来像只无法发泄的野兽,紧握着手机来回踱步,仿佛这样就能杀死所有不应该发生的记忆。
他最后还是回家了,他的天性让他告诉自己——秀秀只是不懂事。只要,只要他再更努力地让她懂得让她长大,这种事一定不会再发生,一定会再翻篇,成为他们心照不宣不再提起的……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