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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大师伯与我说了很多你们当年在师爷门下学徒时的事,他这些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师傅您的下落。”
  “他还给了我一封信。”
  说到这,杨方直起身形,认真的从贴身衣袖里取出一封家书。
  即便带着他走过无数行程。
  去过沙漠,闯过昆仑,又横穿秦岭,越过黄河。
  经历过寒风、大雪、暴雨、沙尘。
  但那封信却仍旧被保存的极好,没有半点损坏的迹象。
  “让我一定交到您手上。”
  “可是……”
  杨方双手紧紧攥着信封,双眼通红,泪水再次如同决堤般涌出。
  他甚至不敢想象。
  当这个消息,传回大师伯耳中时,他该是何等痛苦。
  当日殷殷教诲,一字一句温声嘱咐,还在耳边环绕,转眼间……斯人已逝,当日门下四人,就只剩自己一个。
  脑海里思绪万千。
  怔怔失神了好久。
  杨方这才强忍着痛苦,将信件重新收起,踉踉跄跄的站起身,开始为师傅收敛尸骨。
  都说入土为安。
  师傅鲜少提及他的出身。
  但无论如何,他要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傅骸骨落在此地。
  百宝囊中东西不多。
  除却黑驴蹄子、罗盘、红丸外,还散落着一地的金算珠。
  和他挂在胸口前的那枚一模一样。
  分明就是师傅常年不离身的那架金算盘。
  不知道怎么断了。
  此刻的他蹲在地上,来来回回四处搜寻,确认再无遗漏后,他这才将百宝囊口的绳索轻轻一拉束好。
  师傅一辈子身无外物。
  就只有这些用了好些年的零碎器物,不值钱,但却是他老人家亲手所制。
  尤其是那块金算盘。
  杨方打算让它陪着师傅入葬。
  不过……
  目光扫过师傅身上那枚摸金符,杨方目露挣扎,最终还是轻轻将其取了下来,摸金符是摸金门的凭证,更是象征。
  这东西绝不能有失。
  摸金符一入掌心,透着一股温润细腻质感。
  借着身后那盏风灯的火光,能清晰看到它的样子,前端尖锐锋利,下端呈现出圆锥形,周身镶嵌着六七匝金线,制成透地纹的样式,符身上还刻着‘摸金’两个古篆字。
  还记得小时候,他总缠着要看。
  但向来对他有求必应的师傅,唯独对它,每次都不应允,最多就是拿在手中看上一眼,绝不能带走。
  他那时候还不明白。
  而今再次回想。
  杨方哪能不懂?
  这枚摸金符,既是师爷留给他的唯一念想,更是摸金校尉的傍身之物。
  有了它,才算是真正的摸金校尉。
  当年他总想着要走,如今真正流落到了手中,杨方却没有半点欣喜。
  而且,明明只有手指大小的物件,此刻却是重如山岳,压得他直不起身。
  摸金符入手。
  也就意味着从今日开始。
  他便是这一代的摸金校尉。
  师傅当年不愿给他,何尝不是不想让他过早去承受那么大的压力。
  轻轻吹去细绳上的灰尘。
  当着师傅的面,杨方目露坚毅,将摸金符带好。
  心中默念了一句让师傅安心。
  随后他从身后摘下竹篓,将里头的东西尽数取走。
  这才脱下长袍,小心翼翼的将尸骸裹好放进篓内。
  他要将师傅带回方家山。
  找一处地方,让他入土为安。
  一直到做完这些。
  身后地上那盏灯火,几乎都要熄灭。
  转过身去。
  杨方目光一动,不知何时,陈玉楼几人已经返回,但却并未打扰他,而是默默站在远处,谁也没出声打扰。
  直到这一刻。
  几人才走上前,轻轻拍了下他肩膀。
  老洋人更是从竹篓里取出一件干净的长布,将竹篓细细围好,确保不会漏风浸水,之后又拿出换洗的长袍递给杨方。
  这数九隆冬,天寒地冻。
  仅仅一件薄衫,根本挡不住风寒。
  “多谢。”
  “我们兄弟之间说什么谢。”
  陈玉楼目光扫过,最后落在他衣领处那枚摸金符上,已然明白了一切。
  “杨方兄弟,接下来如何打算?”
  “暂时没想太多,不过,得先将师傅尸骨送回方家山。”
  关于以后,杨方还真没想过。
  以往再怎么漂泊,但终究有一盏灯火在等着他。
  可是,从今天过后,一切就要他自己支撑了。
  是留在方家山为师傅守陵,学着他当年的样子,为摸金门找几个有天赋的弟子,将传承继续下去。
  还是继续行走江湖。
  他只觉得前路暗淡,一片迷茫。
  陈玉楼点点头,“那就先休息一段时日,好好想想。”
  从在汉中古城转道秦岭时。
  他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。
  但他并未阻止,是因为他知道,这是杨方注定要走的路。
  强行阻止的话。
  好不容易凝结的一点情谊,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,一碰就碎。
  不过……
  以杨方的性格。
  见识过更为广阔的天地,区区一座方家山是困不住他的。
  而他也不希望看到,他就此沉沦下去。
  如来时在杨县见到的那位洪拳宗师孟怀义,他年事已高,这辈子走了大半,除了下棋喝茶,养花钓鱼,已经没有太多念头。
  但杨方不同。
  他正是少年意气时,要是故步自封,绝对是一件很可悲的事。
  “昆仑,老洋人。”
  “这块金香玉,于修行大有裨益,错过了世上再难找到第二块。”
  “来,搭把手,看能不能将它带走!”
  对寻常人而言,只会觉得金香玉价值千金,但对修行之人而言,此物却是精心凝神的最好之物。
  就如他从草楼观中带出的那只铜炉。
  “好!”
  两人其实早就想问。
  不过碍于金算盘之事,实在不好开口。
  若是任由它扔在这,未免太过可惜。
  如今有了陈玉楼吩咐,两人哪里还会耽误,迅速取出工具,沿着金香玉四周,将山崖一点点切开。
  足足花费了半个多钟头时间。
  才让玉石彻底暴露在众人视线中。